pure Flying 放飛

～第十八章～

來到學校的頂樓，吹來的風有些涼意。

靠近欄杆的那頭，昴君坐在地上仰望夜空。

「昴君！」

回應我的，是熱切的真摯目光。

坐在昴君身旁，我報以笑容。

「小狗也沒有你這麼黏人。」

「……什麼啊，覺得我很麻煩嗎？」我嘟起嘴。

「是啊，是個麻煩透頂的笨女人。」昴君溫柔地撫上我的秀髮：「不過，你很麻煩這點我已經習慣了。」

「那真是謝謝你了。」我哭笑不得。

髮梢上的手沒有停止動作，但昴君卻陷入沉默。

「父親…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二個憎恨的人。」昴君直視前方。

「那…昴君第一個憎恨的人…？」

「還用說嗎？」昴君露出寂寞的神情：「醜陋的自己。」

我緊握住他的手。

感受到我的碰觸，昴君微微一笑，並反過來牽著我的手。

「不過，你說過的吧，覺得我很美麗。」

我堅定點頭。

「聽到你這麼說之後，我覺得…一直認為自己很醜陋這件事，變得有點愚蠢。雖然最憎恨自己這點並沒有改變，但與以前相比，似乎沒那麼肯定了。」

昴君轉過頭，用我沒見過的寵溺眼神望著我：「都怪晴依。」

我震驚地看著昴君。

昴君剛剛……說了我的名字？

「那還真是………對不起了………」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擠出這幾個字。

「所以，你要負責。」

「負責？」

昴君的眼神變得很認真，他毅然開口：「聽好了，這些話，我只說一次。」

心臟瘋狂跳動，我屏息聆聽。

「一開始，我只把你當成食物，你明明只是個人類，不過不知何時，變得很在意你。不，在你來到這個家的那一天，當你與我視線相會的時候，我就開始在意你了。明明又笨又頑固又倔強，而且還很煩人又是個路癡，但和你接觸之後…不是只當成食物，第一次好好看著你的時候……即使面對骯髒又汙穢的我，你也沒有將目光移開，而是用清澈的眼神和溫暖的笑容回望我……謝謝你。」

「晴依，我喜歡你。」

眼淚，抑制不了地奪眶而出。

「喂！你…你哭什麼啊？」昴君不知所措。

「……都是昴君的錯！」

「啊？！」

「因為……因為你說你只說一次啦！」我狼狽地抹掉淚水，故作不滿：「昴君要負責！」

「開什麼玩笑…這麼丟臉的話我這輩子只會說這麼一次！再重複一次根本是要了我的命！」昴君表情不屑，但雙頰上卻出現了紅暈。

看著這樣的昴君，我破涕為笑。

「昴君…我也有話要跟你說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之前說過的吧，我曾經覺得自己要是沒出生就好了。雖然因為媽媽的日記讓我有了活下去的決心，可是……」我頓了一頓：「那天，在街上和昴君提起過去那些事情時，我才發現，我其實一直沒有真正從陰影中走出來。我用自以為的堅強去掩飾那些傷疤，以為不去碰觸，傷口就會癒合，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去面對它。」

「直到和昴君說了之後，內心突然有股釋然的清爽，我才知道，說出口的同時，我也正視了那些傷痛，才真正不會再被過去所困。昴君，謝謝你。」

另一隻手搭在昴君手上，我燦然一笑：「昴君，我喜歡你，超喜歡、最喜歡了！而且我很大方，這些話，我絕對會說很多次！」

「……你、你是要我耳朵長繭嗎？」昴君用手磨了磨鼻子，眼神慌亂地飄移。

「沒辦法，誰叫我倔強又煩人。」我將頭輕輕倚在昴君的肩上，抬頭望著夜空。

「……你做好覺悟了嗎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我會改變你的全部喔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如果是普通的傢伙就算了，我可是吸血鬼，一旦被我抱了，就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生活，即使如此…你也不後悔嗎？」

「嗯。因為我喜歡昴君。」我回握昴君的手掌，並加重力道：「超喜歡、最喜歡了。」

月光，散發著柔和的光芒。

而後的某天，昴君改變了我血的味道。

－＊－＊－＊－

我一如既往地生活在逆卷家，和昴君坦承彼此的心意後，昴君的笑容更溫柔了，我們打鬧的時刻也變多了。

例如現在…………我就在氣頭上。

「還在生氣？」

「………」我氣惱地別過頭。

「唉，這不是沒事嗎？」

「什麼沒事，剛剛弄不好我可是會受傷或死掉耶，怎麼可以在旋轉樓梯上弄破一個洞害我摔倒！」

「呿……真是的。好啦，抱歉啦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手。」昴君向我伸手。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手。」昴君攤開手掌。

「………我要另一隻手，帶著手鍊的那隻。」

「真拿你沒辦法。」昴君起身坐到我右邊，伸出了左手。

看了昴君一眼，輕輕嘆了口氣，我妥協地伸手。

當指尖碰觸到昴君掌心的一瞬，我被他大力拉入懷中。

「你是我的東西。」昴君在我耳旁低語：「就算是我設下的陷阱，也絕對不允許傷害到你，所以才在最後關頭出來救了你呀。能夠傷害你的、能夠保護你的，只有我。所以，不要生氣了？」

「………好啦，專心等日出啦。」把臉埋在昴君懷裡，不想讓他看見我那發燙的臉。

「先說好，你現在的行為，可不能隨便對人做啊。這是誘惑。」

「什麼誘惑…」我抬起頭，而昴君輕悄悄地咬上了我的手指。

獠牙穿透肌膚的瞬間有著微弱的刺痛感，帶著溫柔。

「為什麼突然咬我？」

「因為你誘惑了我啊。」昴君露出壞壞的笑容，繼續舔著我手指上的鮮血。

……真不知該希望趕快天亮，還是不要那麼快天明。

「哪，昴君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還記得我們之前討論的嗎？喜歡的東西。」

「啊啊，那個啊…」

「結果昴君你有找到喜歡的食物了嗎？」

「你啊。」昴君露出理所當然的語氣。

「說什麼呢…」我抿嘴：「所以，以後別人問你喜歡吃什麼，你要說『空井晴依』嗎？」

「有什麼不可以。」

不好，昴君的語調讓我確信他是真的會這麼回答。

「當然不可以！別人會覺得很奇怪的。」

「誰管他們。」

「……好吧…」我投降：「那討厭的食物呢？」

「啊啊，討厭的食物啊………後來仔細想想，應該是大蒜吧，因為很臭。」

正想出聲，卻發現喉嚨很渴，渴到發癢的地步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沒事，只是突然覺得很渴。」我摸著喉嚨。

「去廚房喝點什麼吧，離天亮還很早。」昴君提議。

「嗯！」

牽著昴君的手，從屋頂下到陽台後，來到廚房。

開水清涼地流入身體，我發現喉嚨異常地乾渴，讓我不由得喝了好幾杯水。

───咕嚕。

我難以抑制地大口喝下。

「好點了嗎？」

「嗯，好多了。只是…」我放下玻璃杯：「…只是好奇怪，有種…好像怎麼喝都無法真正止渴的感覺………」

心中竄過一個想法，我抬頭望著昴君，發現他也正驚訝地看著我。

難道說………

「…這不是昴嗎？」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。

「…！」昴君火速將我攬在身後。

咦？

「……叔父。」昴君的聲音中滿警戒。

叔父？

我微微探頭，黑暗中走來一個高大的男子，容貌端正，一頭墨綠色的頭髮，還有紅色的雙眼。

與昴君的鮮紅眼眸有所不同，他的紅更加地可怖，更難以捉摸。

對到眼的瞬間，我連忙避開視線。

「好久不見了，昴。」

「………」

「那就是，上次闖入城堡的那位？」

再度對上視線，我縮在昴君身後。

「…叔父有什麼事嗎？」昴君語調壓抑。

「『新娘』看起來很接近覺醒了呢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昴君發出隱隱的嘶吼聲。

「沒什麼，只是順道過來看看而已。」

語畢，他連同聲音消失在黑暗中。

「昴君？」我拉了拉昴君的衣袖。

「聽好了，這幾天盡量不要離開我身邊。」

「欸？」

「里希特那傢伙…刻意隱藏氣味躲在這附近……一定在策畫著什麼…」

昴君握住我的手，緊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