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Flying 放飛

～第十六章～

「真是的，居然勞駕我來做這種事。」怜司先生理了理衣衫。

找了怜司先生幫忙，總算讓昴君回到房內，喝了怜司先生的藥之後，昴君看來睡得也比較安穩。

「真是的，昴最近是怎麼了，感覺脾氣異常的暴躁啊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我垂眼。

「沒有其他的事情了吧，我可是很忙的。」

「那個…非常感謝您的幫忙，只是，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請問怜司先生。」

「說吧。」

「我聽說，只要和吸血鬼共處一段時間，人就會覺醒成吸血鬼…」

「難道你現在才知道？」怜司先生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。

「是，我想知道，那是把我帶到這個家的理由嗎？」

「正是如此。這一切都是父親的主意。」怜司先生推了推眼鏡。

「大家的…父親。」想到了之前在電視牆上看見的人。

「你應該是目前覺醒過程中最順利的一位吧。」

「…！」我震驚：「意思是，除了我之外……」

「沒錯，不過都覺醒失敗了。」

「失敗……？」

「發瘋，或是死去。」

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，所以，昴君他才會………

「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，不好意思了。」我鞠躬致謝。

「哼，下次可不是道歉就能結束的了。」

怜司先生帶上門離開，而我則靜靜坐在昴君的棺材旁邊。

看著昴君，腦中突然浮現修先生說的話。

───沒有做好覺悟的話，你還是不要管他了。

覺悟嗎……

我……

低頭望著昴君，發現即便吃了怜司先生的藥熟睡，昴君的眉心始終糾纏在一起。

我握住昴君的手，雖然是吸血鬼的身體，可是好冰冷啊，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，加重手上的力道，明知不可能，但還是想把我的溫度傳給昴君。

「嗚……」昴君發出微弱的呻吟。

看著這樣的昴君，心底彷彿破了一個大洞，我緊咬下唇，不能哭，絕對不能哭，因為…昴君一定比我更痛苦。

「昴君…」我輕輕將頭枕在棺材的邊緣上，漆黑的長髮滑下，與昴君銀白色的頭髮輕觸，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
「到底有什麼，是我能做的…」

直到睡去，我都未能找到答案。

－＊－＊－＊－

睜開眼睛，全身都不舒服，尤其是腹部。

可惡，修那個死大叔…揍得也太大力了吧，我可不是北極熊啊。

話說回來，那傢伙…不知道怎麼樣了，肯定被嚇壞了吧。

也好，被嚇到的話就會離得遠遠的了。

差一點點…差一點點我就要崩潰了……

不想再讓她靠近我了，不能再讓她靠近我了。

因為我是會讓白玫瑰腐爛的存在啊。

想到那傢伙的同時，腦袋突然變得清醒許多，也讓我發現我的手正被緊緊地握著。

「什…」驚訝之餘抬頭，這傢伙居然給我靠著棺材睡著了，而且還握著我的手！

呿…這不是挪都不給挪了嘛！

這傢伙是笨蛋嗎？都已經說到那個份上，甚至也用行動表示了，她還不走？！

還這樣……關心我。

敗給她了………

感受著她睡著時吐出的氣息，和她手掌心傳來的溫度，覺得很溫暖。

凝視她的睡顏，發現居然皺著眉頭。

肯定…在擔心我吧。

明明不想讓妳難過的，明明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妳…

但卻讓妳帶著悲傷的心和這樣的表情入睡，對不起。

妳一定，比我更痛苦吧？

「對不起…」我悄聲說。

－＊－＊－＊－

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，再次睜眼，我已經睡在房間的床舖上。

不做他想，肯定是昴君抱我過來的。

…還好好地幫我蓋上被子……昴君就是這麼溫柔的人哪。

這樣的昴君，為了我………

緊抓著被褥，種種情緒襲來，壓得我喘不過氣。

再次申請了外出許可，再度來到附近的公園，只是這次，昴君沒有陪在我的身邊。

我無力地坐在長椅上，望著天空。

夕陽的橘渲染了整片殘霞，光芒依然很刺眼，我伸出手掌遮蓋，但光線依舊狡猾地從指縫中穿透。

「好小的手啊…」我望著自己的手掌，感慨怎麼連遮陽這種事情都做不到。

思緒飄移間，小腿被什麼東西給舔了一下。

「汪！」我往腳邊看去，是上次的那隻小狗，牠正熱切地對我吐舌搖尾。

「是你啊！」身體微微向前傾，我寵愛地摸著牠溫軟的毛髮。

「又從家裡跑出來了嗎？真是的，虧你還帶著項圈，小心你的主人下次給你套一條硬梆梆的繩子喔！」

「汪！」牠似乎很享受我的愛撫，可愛的眼睛瞇了起來。

突然心底一陣酸楚。

───你這小狗真不聽主人的話，看來只能給你套項圈跟鍊子了啊。

昴君……

這麼說來，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變調的…

本來，昴君還牽著我的手的。

我的手鍊，和昴君的鍊子交碰在一起。

可是現在…

放開了…放開了啊………

「吶，小狗狗，我好累。」我苦笑：「我…是昴君痛苦的來源，是我讓他這麼難過的………」淚水模糊了眼眶，我已經沒有力氣去阻止任何事了。

「我……可以哭嗎？」手上的鍊子依舊散發光芒，而我已經看不清。

「就讓我哭一下吧，媽媽……」

第一滴淚滑落的瞬間，我終於潰堤。

「嗚嗚……嗚………」停不了，眼淚停不了，我也不想讓它停止了。

為什麼是我…為什麼偏偏是我………

明明不想要昴君痛苦的，為什麼讓他痛苦的人是我………

我還自以為是的想要幫他，幫什麼幫啊…

連區區夕陽都遮擋不住的我，能幫得上什麼啊！

耳邊傳來一聲小小的鳴叫，是小狗，牠正用漆黑的眼睛不解地望著我。

「嗚嗚……對不起喔………讓你擔心了…」我勉強擠出笑容：「可是……我真的好累…嗚……心…也好痛……」

好痛，真的好痛。

痛到，胸口作嘔。

「───累的話，就逃走吧。」一個低沉的陌生嗓音響起。

抬眼，刺眼的光芒卻讓我看不清，只隱約可見男子修長身影的輪廓。

但不知道為什麼，對於眼前的這個人，我卻不感到害怕。

順著他的話，我回應：「為什麼要逃？」

「為什麼不逃？」男子立即接話，他語帶沉穩。

「………」我語塞。

「疲倦的話，為什麼不逃？」

「我……」

───為什麼還不走？為什麼像個笨蛋似地一直看著我的臉啊？！

「…因為，有個讓我必須要留下來的人。」

「值得嗎？」

「值得………？」

「為了那個人留下來，拋棄原來的身分、變成另一個模樣，也值得嗎？」

覺醒……

我會，變成吸血鬼……

───都失敗了，發瘋，或是死去。

我會…不再是我……

我知道的，可是我………

我不想離開。

「…值得。」

「………即使無法再回到原本的生活，即便身心都成為家畜？」

「值得。」我定定望著眼前人。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……」

腦中浮現與昴君相識以來的種種，是那麼清晰，那麼歷歷在目……

「因為，我喜歡他。」

「那你在煩惱些什麼？」

「……因為……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……」

「如果換做是你，你會怎麼做？」

「我……」我定神思考：「我會希望…他能陪在我身邊。」

「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？」

「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。」我點頭回應，心中的迷霧突然散去。

「那麼……」男子的語氣有著舒心的愉悅：「你有什麼好猶豫的？」

是啊，沒有什麼好猶豫的。

即便我什麼都做不了，我還是想待在昴君身邊。

就算變成了吸血鬼，就算失去了一切，我也不想失去昴君。

因為我喜歡昴君，喜歡到心情都滿溢了。

想到昴君，不自覺揚起了嘴角。

必須將這份心意傳達給昴君，我必須要這麼做。

回過神，那名男子已走遠，我連忙抹掉臉上的淚水起身。

「等等！」

男子定了幾秒後，姿態優雅地回首。

猶如水平線那般，深沉的靛藍色眼眸迎上我的視線，眼底有著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
這雙眼睛……這個人………

我握緊了手上的鍊子。

───晴天，是最適合笑的喔。

回憶復甦，我想起了那個溫柔的話語。

「謝謝你！」我綻放最真心的笑靨。

逆光中，我亦見到了他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