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Flying 放飛

～第三章～

「一年級的教室，記得是在…」我沿著樓梯拐彎。

時值第一節下課鐘響，黃昏時分，餘暉透過窗將走廊染成一片橘紅，木質地板在映照之下，每個紋理都散發著獨特的溫暖氛圍。

「啊，就是這裡。」總算到了。

有件事情，無論如何都想確認清楚。

想向昴君確認。

找到了昴君的教室，卻發現昴君不在。

「那你知道他去哪裡嗎？」

「不知道。」女同學聳肩：「他一直都自己一個人，有的時候還不來上課呢。」

「我知道了，謝謝你。」禮貌地道了聲謝，才在猶豫該去哪找人時，隱約聽到教室裡傳來的喧鬧聲。

「欸欸，剛剛有女生過來找昴君耶。」

「真的假的？找他要幹嘛？」

「誰知道呢。」

「不過昴君那麼兇，還有人敢來找他真是不可思議。」

「大概就是那回事吧，因為昴君長得很不錯啊。」

「話說，織黛你以前不就暗戀過昴君嗎？」

「就說了是被外表騙了嘛！」

「啊啊～就是個性太恐怖了，真可惜了那張臉啊～」

「不過，至少還能遠觀，慰勞一下被課業壓榨的少女心。」

女生們笑成一團，接著話題轉移到這期的雜誌又刊登了那些流行資訊上。

離開教室，在附近轉了一圈，還是沒有找到昴君，看了看手錶，就快上課了。看樣子只能下節課再來了。

才剛到轉角處，迎面卻被狠狠地撞上。

「呀！」我嚇了一跳。

「搞什麼！沒長眼睛嗎？！」男學生極具恐慌的臉上硬是瞪了我一眼，回頭向身後快速望了一望後，他不客氣地說道：「快閃開！」

他本欲伸出手推開我，但現下卻沒能如願，因為他的雙手被反扣住。

被昴君。

「昴君？！」

看見我，昴君似乎愣了一下，但隨即他收回視線，惡狠狠地直視被他壓制住的男學生。

「跑？我看你這下子還能跑到哪裡去！要不要乾脆把你的雙腳弄殘廢算了，啊？！」昴君將對方反壓在牆邊。

「住、住手！我、我我全家一定會告死你的！」

「告？啊啊，想告就去告啊，你以為我會害怕這個嗎？」

「哇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」男同學的手臂被昴君猛地拗了一下。

「當你說出那些話的時候，就應該做好被弄壞的心理準備！」

「我、我沒說錯！你本來就暴力又兇狠，大家都討厭你！沒人想理你！你這種人根本就是多餘的！！」

「你找死！！」昴君準備一拳落下。

「昴君等一下！」我出聲喝止。

拳頭停在離男同學僅有一公分距離的地方，看得出對方已經嚇到全身無力了，只是因為昴君大力將他壓在牆上才沒有癱軟在地。

「這不關你的事。」鮮紅色的雙眼如今正盯著我，我看得出底下的怒意。

「我不會阻止你的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我不會阻止你的，你也不是無緣無故才動手，是對方先挑釁的，是他不對。不過，如果你現在揍他，那原本站得住腳的你，就會理虧反被他壓制住，那不是稱了對方的意嗎？你想被他得逞嗎？」

「………」

幾秒的沉默凍結了時間，無數情緒在紅色的雙眸中流轉。

「呿，煩死人了！！」昴君仍然揮出了拳頭，不過擊中的是牆壁。

一聲悶響，壁面出現了凹洞和龜裂。

昴君鬆開了男同學的手，早就嚇得六神無主的男同學順著牆壁跌坐在地，臉上是鼻涕和眼淚構成的狼狽神情。

「滾！！」昴君大吼。

吼聲將對方的理智短暫喚回，男同學連忙起身想跑。

「…等一下。」我迅速擋在對方前面，此舉讓昴君露出詫異的神色。

驚恐未定的神情茫然地看著我，我不疾不徐地說：「離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麼？」

什麼…？

唉，還真是被嚇到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了。

「做人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嗎？你自己做了什麼、說了什麼，不用負責嗎？」我忍不住最後一句提高了音調。

愣了幾秒，男同學恍然地轉身下跪。

「對、對不起！！對不起！！！嗚…是我不好…我再也不會亂說話了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！！！嗚嗚……」

幾分鐘前還盛氣凌人，現在卻在地上蜷伏成一團泣不成聲。

「哼…大男人哭成這樣真是噁心，快滾啦。」昴君沒好氣。

男同學用袖子抹了抹臉，努力地站起身，我在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前出聲：「還有一件事。」我指著被無辜波及的可憐牆壁：「那本來是你的下場喔，喔不，把同樣的力道移到身上，應該五臟六腑都會被貫穿吧。」

男同學本來稍微恢復血色的臉又變得慘白。

「對於你依然健全的器官，是不是應該表示什麼？」

對方嘴唇微張，他用顫抖的聲音緩緩吐出：「……謝…………謝………」

我拍拍他的肩膀：「走吧。」

男同學強力維持鎮定，肢體僵硬、跌跌撞撞地離開。

回頭，只見昴君正望著我。瞬間不知怎地有股奇怪的感覺蔓延全身，我不自覺愣了一下。

大概是察覺到我的反應有些不自然，昴君急忙別過頭看著他處。

「………」

「………」

好尷尬的沉默。

「我……」

「妳……」

幾乎是同時出聲，又同時噤語，我倆面面相覷。

忽地，上課鐘響。

混雜著迴盪的鐘聲，我隱約聽見昴君輕嘆了一口氣。

「昴君？」我輕喚。

昴君並沒有理睬我，他自顧自地往樓梯處走去。

「昴君你要去哪裡？上課了喔。」

「呿，去哪裡是我的自由吧。」沒有停下腳步，昴君頭也不回逕自走了。

理智告訴我，上課了，快回教室去吧，這一節是我最不拿手的數學課，不好好做筆記下次大考就岌岌可危了。

但心底深處有別的聲音。

剎地我想起了我一直想釐清的某個答案，在意識到之前，身體已經動了起來。

－＊－＊－＊－

來到頂樓，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我，倚靠在欄杆上。

我緩緩地走到昴君身旁，雙手攀上欄杆，輕輕地依著。

幾分鐘前，天空還是黃澄澄的顏色，現在夕陽近乎西下，彷彿畫家倒錯了色彩，夕陽的另一頭已經被對比的暗紫、深藍所渲染。

靜靜望著即將落下的太陽，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，只是沐浴在淺淺的餘暉中。

「我說…你就不用上課嗎？」昴君突然出聲。

「偶爾翹課看風景也不錯啊。」我笑說。

「呿…」

一陣微風拂過。

「…我才沒有…被身邊的傢伙所厭惡…」

昴君的聲音融在風中，輕飄飄地有些不帶真實感。

「不管是什麼事都好煩，因為一個人比較輕鬆，所以我……」原本看著天空的視線與我相會，與落日晚霞互相輝映的紅色眼眸中映出了小小的我。

「…呃！」昴君撇開頭，用不耐煩的語氣說：「沒事啦！所以，我不喜歡有人跟著，你也是，不要太靠近我！」

不是錯覺吧？我從昴君的側臉中看見了淡淡紅暈，那應該不是夕陽的光吧？

「那，我回去了。」我轉身。

昴君沉默，依然一臉不耐地望著別處。

「…對了，那個，我要謝謝你。」

「啊？」

「就是，之前教堂的事…謝謝你又一次幫了我。」

「別想太多了，我是為了好喝的血，被太多人吸食的話血會變淡的，不是為了你。」

「嗯，我知道。」望著昴君的背影，我淺笑：「還是謝謝你。那，我走了。」

離開頂樓，心突然跳得好快。

­­──謝謝你『又』一次幫了我。

所以，在昏迷前見到的白色靴子…

昴君，謝謝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