~After Story 02~
───滴水之恩,必當湧泉以報。
遭逢家變,來到這所以孤兒院之名,實行各種骯髒勾當的煉獄。
哼,我怎麼可能屈服。
但失去一切又弱小的我,如今被關在處罰室。
敲著不會有人回應的鐵門,我不甘心。
「可惡…!」望著發紅的拳頭,難道我什麼都做不到?
突然,感受到一股視線,我轉身,發現角落有個同齡的女孩端正地坐著,並望向我。
她衣著華美,卻盡是汙穢的痕跡,破爛不堪,臉上也是滿佈髒污。
只有那雙眼睛,露出與之不相符的清澈氣質。
她看著我,慢慢走了過來,並蹲坐在我前方。
一言不發,她撕裂了身上的裙襬,並朝我伸出手。
「……………」一開始不解,但發現她的視線盯著我的手,於是,我將手掌放到她手上。
她開始動手包紮。
「你這是做什麼?」我詫異。
「別動,很痛吧,都紅了。」
「…………你這是在討好我嗎?」
「討好你做什麼?」女孩的雙手並未停止,而我發現她本該白皙的手上也是傷痕累累。
……是啊,討好我做什麼,我可是失去了一切,我不再是那個被捧在手心上的貴族之子。
「我連那些大人都不想討好了。」女孩咕囔著。
她包紮的動作很熟練,我看得驚訝,但隱忍著不被發現。
「…行了。別再亂來了,你知道那些人是不會有回應的。」包紮完成,她靜靜坐到我身旁。
「…………」我不甘地握緊雙拳。
「……那樣會痛的喔。」她指著我緊握到顫抖的拳頭。
「那你不痛嗎?」我看著她。
「……痛喔。」
「………怎麼弄的?」
「被不同的大人用的,每天晚上都被當成商品販賣,有的時候是鞭子,有的時候是刀子,還有蠟燭。」
「………」我震驚,原來,她和最近認識的皓一樣?
「…你說你不想討好他們?」
「對,所以不管他們怎麼做我都不哭,見到我沒反應,身上就更痛了,但我還是不想哭。」女孩低下頭,微微發抖。
「…………」
「說這個真無趣。」女孩轉向我,微微一笑:「我叫做晞,你呢?」
「……琉輝(ルキ)。」
「請多指教,琉輝。」
她笑了,眼睛瞇成美麗的新月,彷彿連睫毛都在笑。
溫暖的笑容,讓我忘了我置身地獄。
-*-*-*-
「逃走嗎?」晞震驚地眨了眨眼。
「對,明天就行動。」
「………」
「你……不想逃走嗎?離開這地獄。」
「……想逃。但是………」
「想等你的家人?」
「……………嗯。我相信他們會找到我的。」
晞也是貴族的後裔,但她是在一次意外中與家人失散,繼而被帶到這的。
與我不同,我沒有什麼好期盼的了。
不勉強晞,老實說我也深知這個計畫的危險之處,不想因此而讓她受傷。
「逃出去之後,我會回來救你的。」
「嗯!大家都要小心喔。」她用真摯而純淨的眼神看著我。
可以的,我們會成功的。
然後,總有一天,帶晞一起───
槍聲粉碎了一切,再次睜眼,藍天已經變成了老舊而骯髒的天花板。
「嗚啊……可惡………」背後的兩道傷猶如火焰般燃燒著。
其他人呢?皓、悠真還有梓?
嗚……動不了………
晞沒有一起來,真是太好了……
生命,就要在這裡畫下休止符了嗎?可惡……
「…琉輝?」一顆小小的腦袋探出頭。
「晞……?」我震驚。
「琉輝……大家………怎麼會……?」她滿臉驚恐。
「你…怎麼……到這裡來……」
「你知道我最不聽話的。」她湊到我身旁:「必須要想辦法找人幫忙才行。」
「沒…用………的……」
「不行!你說好會帶我一起逃走的!」她快哭出來了。
可惡……居然會在這裡敗下陣來…………
我怎麼能……在這種地方…!
「───可悲的人類之子啊。」
「……!」
「想得到永恆的生命嗎?」
-*-*-*-
周遭是小朋友們的喧鬧聲。
這裡是,孤兒院。
不是煉獄,是祥和的淨土。
哼…但還是不想靠近。
從那位大人那裡得到了重生至今,歲月流轉,世紀只是眨眼間。
要回憶那段往事著實令人生厭,但僅有一個人令我掛懷。
───不許碰他們!
小小的身軀拼命阻擋,她害怕所謂的『永生』是另一種傷害。
也是,當時我也是秉持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心情接受的,如果今天不是那位大人,而是真正的魔鬼,恐怕我也不在這世上了。
因此,晞並沒有被改變。
不能讓她承擔任何未知的風險。
在那位大人消去她的記憶之前,我將家傳的銀製手鍊交給了她,手鍊上,細細刻著家徽的圖樣。
───以此作為約定,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。
但等到終於能夠控制自己的力量,回到那裡,晞卻已經不在了。
煉獄,也早就被推翻。
真是漫長的時光。
如此感嘆著,我準備轉身離去。
此時,望見了一個小女孩抱著雙膝獨自坐在樹下。
內心被某種東西牽引,我走向她。
來到她面前時,小女孩抬頭朝我一望。
這……
這純淨而清澈的眼神……
定神一看,她的手腕上,戴著銀製手鍊。
上頭的花紋,我一輩子都忘不了。
-*-*-*-
雖然外貌不同,但那雙眼睛底下的純粹,卻是未曾改變。
以我現在的能力,探查事情是輕而易舉。
沒幾天功夫,我確信那女孩就是晞的後裔無誤。
沒想到,晞真的等到家人來接她了…
而她的血脈,如今就出現在我眼前。
調查的過程中,我也得知了小女孩在孤兒院的理由。
哼,真是群身心腐敗的人類……
用了一些手段,我輾轉取得了那女孩母親的遺物。
犧牲生命也要誕下女兒,晞,原來你的後代都有著跟你一樣的倔脾氣呢。
二度至孤兒院,見她依然獨自一人待在角落。
本不想露面的,但這東西不親自交給她,我不放心。
「大哥哥,你又來了啊。」她朝我咧嘴一笑。
「是啊,晴依,我這次帶了東西給你。」以親戚的身分自居,我和她攀談。
「你真好,不像叔叔阿姨,都不來看我。」她垂下眼。
蹲下與之平視,我摸摸她的頭。
「給。」我將那樣東西將到她小小的手中。
「這是什麼?」她好奇地眨眨眼。
「你媽媽的日記。」
-*-*-*-
一段時間後,再度來到孤兒院,她已經和孩子們玩鬧在一塊。
「大哥哥!」見到我,她發出清亮的嗓音,朝我奔來。
拉著我,她七嘴八舌地訴說著,稚嫩的臉蛋上生氣勃勃,眼神充滿光彩。
「原來我的名字是媽媽取的!媽媽希望我能跟晴天一樣!」她開心地脹紅了臉。
「媽媽替你取了個好名字呢。」
「嗯!謝謝大哥哥!」
「既然如此,為了媽媽,多笑吧。因為晴天,是最適合笑的喔。」
「嗯!」大力點頭,她燦然一笑,因興奮而揮舞的手腕上,手鍊靜靜地散發光芒。
那是我最後一次造訪孤兒院。
跟著那位大人,我遊歷四方。
不知經過了多少年,這天,接受到那位大人的指示,日落時分,我來到某個鎮上的一座公園。
───新娘能否成功覺醒,琉輝,端看你的了。
雖然不知具體情況,但我堅信我能不負那位大人的期望。
大地被落日的餘暉籠罩,陷入一片橙黃。
今天的太陽,挺刺眼的哪。
走著走著,我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的她。
摸著小狗的頭,她炫然落淚。
手腕上,銀製手鍊回應著落日的光芒,耀眼地發著光。
是她………
壓下心頭蜂擁而至的情緒,我走上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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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度被那位大人傳喚,我來到他跟前。
「看來,勢必要實行那個計畫了呢。」
「您是指…」
「亞當夏娃計畫。」
「可是,您不是說,這次的活祭品有著不同以往的力量,如果新娘能夠覺醒的話……」
「是啊,經過漫長歲月洗禮,從先祖流傳下來的那股堅強意志,終得於血液中完美淬鍊,只可惜失敗了。」
「失敗…?」
「新娘已死,不得不仰賴夏娃了。」
什麼……
抑制內心的動搖,我不動聲色地聆聽那位大人對於下一個計劃的執行。
滴水之恩,必當湧泉一報。
晞,原諒我,沒有遵守約定,連作為報答想守護你的後裔,都沒能做到。
望著月色,我緊握雙拳。
居然讓她死去,虧他們還身為那位大人之子。
哼,一群沒用的傢伙………
既然如此,夏娃,我也不會讓給你們的。
亞當,由我來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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